块的颜料，发很乱，压在陈旧的鸭帽底下，眼睛亮得像星星。

        星星是离人间太远的太阳，也在燃烧发光。只是它们照到的世界，与人类习惯的世界并不完全相同。

        艺术家看到的世界，与普通人看到的，也不一样。

        这个布衣裳的年轻人，他在画。

        作为拍摄用的画作，当然是由艺术家先画好，拿过来当用的。没人指望朱理真的当场画出天才杰作来。

        朱理只要在拍摄前学一样油画的基本手式、拍摄时往画布上添一点颜料。

        镜前，肖令最关注的不是画布，而是朱理的脸。

        年轻艺术家的欣喜、专注、狂热，朱理总算是演出来了。

        在场还有另一个人，专门观察画布。他是艺术顾问，本人开了好几次画展。朱理如果添颜料时错得太离谱，他就会叫停，让场记再拿一块半成品画过来。

        他们备了好几十幅完成度不同的画，应该是够朱理糟蹋用了。

        肖令这次拍得满意，一个长镜，竟用了十五分钟。

        朱理在这十五分钟里，就一直在画一片雪花。

        如果肖令不叫停，他好像可以再画个五十分钟一般。

        艺术家沉浸于他们的艺术时，本来就是用一辈子都可以的，不是一片雪，还是一粒沙。

        但肖令当然不能拍一辈子。十五分钟都已经是超限了。他理智尚存。

        CUT时，场记上去，把画布拿下来，准备换一张。艺术顾问却把他叫住了，拿过画布看了一会儿。

        “难不用换吗？”场记很好奇。她看起来，这片雪花是极好看的。但莫非好到了不用换，直接继续拍，都足够艺术的程度了吗？

        “……换吧。”艺术顾问。

        然后艺术顾问把这幅画拿走了。

        朱理低看看自己。跟以前一样，一CUT，他就出戏了。但之前他一直努力准备好自己的，就像腌牛肉一样，营造出一个专心的小艺术家让人，结果没就结束了。他有点茫然。大概他已经太习惯AV片的快节奏了。

        他那茫然的眼神让肖令都不忍心了，挥挥手：拍吧拍吧！直接拍结尾！

        于是有个男人从小艺术家背后走过来：“你画的是什么东西？”

        小艺术家仍然用那种茫然的神情抬起眼：他知自己的是什么，但是他不知人家眼里是什么。

        直到男人重新把他的转向画布，他才真正看那张画的全貌。

        观众的眼睛跟着镜，到现在也才看到全的画。

        那是一场雪。

        艺术的创作，本来就不是写实，而是从现实中提炼出来的。

        肢的交缠，都成了银茸的柔；淫的挥洒，则化为莹片的辉映；激动的息，就是雪风的呻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