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恩站在玻璃门外，军靴在地面敲出不规律的节奏。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穿着黑色夹克的年轻人上，左的猎鹰标志很是刺眼。

        又是他，那个该死的空军上尉。

        她原本以为哥哥死了，可到巴黎的两个月后温兆祥才告诉她，哥哥坠机伞后被当地日占区的老乡救了下来。他藏在老乡家好长一段时间，养完伤才被秘密护送回了国统区。有惊无险，这算是她那段时间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文医生”，约阿希姆走进诊室，“侬今朝看起来特别神。”

画家看来，他不过是个被制化的可怜虫，本不懂如何真正欣赏一个女人的美，不像自己，能用画笔描绘出东方女人的神韵。等哪天她厌倦了他的无趣，就会明白懂她的人是谁。

        那时，诊所才刚刚开，附近街区的人对于她这个年轻东方女人的医术一直是抱着怀疑态度的，所以她一天到晚都没什么活，每天开了张就是等着打烊。

        所以她问诊的时候，便对这个病人格外上心了些。

        克莱恩心里涌起一说不出的烦躁，尤其是当他发现女孩还在端详那幅画，才被压制下去的那火又窜上来，他踢着军靴走近，伸手一抽就把它抢走了。

        而这，又让女孩想到了同是空军飞行员的哥哥。

        只剩下怔怔的女孩，和那双还保持着端着姿势的小手。

        直到有天下午，一个浅金色发，灰蓝色眼睛的年轻人一瘸一拐走了进来。

        那还是诊所里第一次来德国病人，看到军服的那一刻，俞琬就想起了克莱恩。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他的左上有飞翼标志，她猜他该是空军，而且肩章上有两颗星，已经是上尉了。

        他的眼睛始终追随着那个白色影，稚气未脱的脸上挂着笑容，又是可恶的笑，仿佛这里不是诊所，而是什么咖啡馆。

        听到这口上海话，俞琬都不用抬起就知是谁，她眼睛弯起来。“侬又来啦？今朝膝盖还痛伐？”

        “那真是太可惜了，”卷发男人耸耸肩，走之前还不忘对她眨了眨眼，“不过画展会持续一周，你随时欢迎。”

        女孩是在去年秋天认识这个“特别”的病人的。

        约阿希姆正坐在候诊区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但克莱恩注意到，书页已经十分钟没有动了。

        欧洲人看着总会比同龄的东方人成熟一些，可他不一样。如果不看他病历和那国防军军服的话，她压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像洋娃娃的男人竟然成年了，还和自己同岁。

        不过，想是这么想，说是一句不敢说出口的。

        第二天，这幅神秘消失的画躺在了石大宅的储藏室。原本他是要直接丢去垃圾桶的，但看画上女孩的脸，又有些下不去手。

        当然，对于那个看着都不像个男人的法国画家，克莱恩压没放进眼里，让他更疼的一位来自于他母国的，臭未干的小子。

        事实上，那军人浑散发的冷气还是让诺选择战术撤退了，毕竟，这年月得罪一个党卫军军官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