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莱不承想她这么客气，想他在王府任劳任怨多年，不曾有人顾念他这份勤苦，下认得几个干儿子，虽说也孝敬，终究是阿臾多于真心，忌惮大于实意，嘘寒问的奉承话满嘴跑溜儿，从未像今儿这番话人的心窝子。

门一打开，漏进一风把案上颜鲁公的法帖卷到了地上，湛湛略蹲下要去捡，被后一丫鬟抢先拦住了，“福晋子金贵，还是让才来罢。”

见她神色惘惘的，再没大的反应，桂荣急了，捋捋花白的鬓角，拉劝：“福晋，都这会儿了，您还不肯消气儿吗？王爷是才们自小儿扶掖大的，是才们的天是才们的地，真要病出个好歹，才们也活不动了，眼下哪儿是讲究面子的时候，再怎么说，您跟王爷是结发夫妻，没有把王爷撂单儿的理。”

料其是来拉和儿劝架的，不防出了斜岔儿，听闻诚亲王躬不豫，一殿人都不安起来，湛湛心狂了两下，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

茶盅在手里捂了下，又被他递了回去，愈发谦恭地躬下说：“福晋客气，您这么可真是折煞才了，才子贱，没得脏了福晋的地界儿。”心里边还记挂着书房那，为难地笑了下：“福晋要真是谅才，您不妨上书房去瞧瞧王爷，不知怎么回事儿，好不秧儿地了趟鼻血，现下府上的太医正在为王爷诊治，才觉得这事儿有必要跟您言语一声儿。”

“姑娘，”她走近压低声，悄悄说：“依才说，这事儿您还是听桂嬷嬷一句劝罢，您要是不顾忌王爷的面子，往后还怎么在王府里立足呢？”

旁人不清楚底细，都瞧她是心眼儿小不识大局，只有茯苓知她心里的难，不过事情演化到这个地步，除了随遇而安，似乎没有旁的路子可走。

是啊，现如今她是寄人篱下，串人家的房檐儿，不低瞧人家的脸色过活还能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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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湛瞧他看过来，只觉得尴尬异常，四周一双双

穿过一鹤子门，正对着书房门口，廊子下聚着几位太医，看清来人俱敛袖行礼，自觉让出一条。

听见动静，诚亲王皱了下眉抬起眸，正对上一副熟悉的面孔，眉微微锁着，眼波不定，也许是他的错觉，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担心的样子。

太监们长年伏，伏得腰背发驼，湛湛见不惯有辈分的人冲她呵腰打拱，吩咐茯苓沏了杯茶请他喝，“谙达辛苦，刚入春，外还冷，您喝口茶子。”

瞧见这阵势，湛湛跟着一帮丫鬟太监莫名心慌，书房里灯光豁亮，视野很开阔，布置得淡相宜，错落有致，诚亲王寐眼斜倚在梨花大理石大案上，神态有些疲惫，旁一位太医正探手替他把脉。

章莱人到中年，干干瘦瘦的架儿，积年的资历傍，笑起来极有分寸，“福晋回进咱们王府，可还住得惯？往后有什么指示，您甭跟才见外，才在王府里跑驰这么些年，可一点都歇不住。”

湛湛很矛盾，她压儿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境面对他，在外人眼前装出一副关心他的样子，这样的感情维系有什么意义？

王府的规格很大，五步一景，十步一廊，夜晚的景色也很别致，殿檐重重，起得都是大脊，一殿一卷，五脊六兽，峥嵘奔走，直进月亮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