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极静，过小拙脸上甚至还挂着笑，瞪着这扇高大的朱门，他该撒泼哭闹的，可心却像是炙烈燃烧后剩下的灰烬，再也点不起来了，他转往回走，屠钥看着，心里却在嘲笑阿留，大势已去了，还撑这一阵有什么用呢？

走到门前，他回看，屠钥的兵肃然着，石一样凝固，向他投来冷漠的注视，他拍响门，仍没有回应，他急得喊：“阿留，我找阿留！”

看来老祖宗是真疼廖吉祥，命都不保了，还不忘来救他，屠钥心里不是滋味，他要抓的，是一个老人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牵挂。

屠钥皱起眉：“你来干什么！”

人群中发出惊叹，说出这种话，过小拙也是不要脸了：“上次……按你上次的意思，我上岸，”他翘着脚，扒住那扇小窗，“你出来，我保你活命！”

“你的银票我拿来了，”过小拙忙往中掏，掏出来要递，又不递，戚戚地说：“我也有点积蓄……”更多的话他不会说了，只颤颤地哀求，“你出来，带我走。”

门里像是了东西，破门锤前后冲撞，门板都裂了，门轴也没见转，正激烈的时候，远有人喊：“屠钥，你等等！”

屋前有个人，穿着红曵撒，面裙用丝绳系在腰上，口交叉别着两把短刀，一件云鹤牡丹大氅，松松搭在肩上，发髻旁

阿留很深地看着他，深得看到骨子里，看到了他的决心、他的爱，他满足了，慢慢地咧开嘴，粲然笑起来。

阿留十分温柔地瞧着他，有那么一瞬，过小拙几乎以为这就是天长地久，然而那个笑容还是被吝啬地收回了，阿留狠心地，关上了小窗。

电光石火的，他想起司礼监那封官信，老祖宗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自裁了，难这帮下贱的阉宦……是打算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廖吉祥一个面？

屠钥在人群中心，围着他的是锦衣卫，锦衣卫外是北营兵，离着很远，是看热闹的老百姓，里挤出来一个小个子，穿布衣，挽髻，居然是过小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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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钥即刻下令：“前后围死了，给我砸门！”

过小拙背着包袱，一副出远门的打扮，他从没这么素净过，没胭脂也没粉，一份朴拙的丽质从破衣服里透出来：“让我跟里说句话！”

路就这么让出来了，过小拙独自穿过那些冰冷的戈矛，早秋的风徐徐的，起了额发，日出的红光偶尔照在高举的刀尖上，一闪，晃了他的眼。

过小拙似乎是被他带傻了，跟着他笑，眼泪却往下，边揩边说：“往后、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砸门！快！”他猛然急了，说不清是急着进去抓人，还是救人，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很快，门碎了，甲兵一拥而入，喊杀声、断刀、倒毙的尸首，屠钥一路劈砍，杀到廖吉祥的大屋时，后已拖了长长的一条血路。

过小拙“咚”地给他跪下了，这么多年，他虽是个戏子，却从来自尊自傲，肯到这个地步，屠钥难免动容：“叫他们停一停，”他跟百说，“给他让条路。”

突然，大门上的小窗拉开了，里面出现一张孩子脸，黝黑的，大眼睛，冷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落在过小拙上。

这样一个柔弱的戏子，夹在剑弩张的刀锋中，那么突兀，那么可怜，他却不放弃：“臭哑巴，是我，过小拙！”

屠钥知他是想找阿留：“兵戎大事，你添什么乱！”